锤洗古今妙自然 清旷笔墨皆风神

  逸龙

  ——明代吴派领袖沈周艺术评述（上）

  纵观中国绘画史，无非一部退化史。中国历代传承下来的文化，甚至可以说所有的文明在唐宋以后，都在堕落。不是视而不见，就是肆意凌辱、破坏、毁灭或者假惺惺的解构与重组，然后装腔作势的反复宣扬“复古”。我们曾经讨论过“元四家”。如果说赵孟頫是前代精粹文化尤其是唐宋文化的回光返照，到了黄公望和王蒙身上则是光芒熄灭前的后两次闪耀。倪瓒、吴镇他们则很不幸的成为了那个精粹文化大量褪色的时代的减号代表。文化，由于文人自我阉割的中庸主义变得唯唯诺诺，毫无出息。到了明代，农民出身的朱元璋当上皇帝，他的农民见识彻底让中国文化进入“中世纪”，而动辄杀戮万人的暴猛政治让中国文人传统里的后一丝血性化为乌有。于是所有的文明都在一种“缅古”“怀古”“复古”和“伤古”中游离，或者沉迷于战后农业经济突然暴猛繁荣的物质欲望追逐中。至于李贽和徐渭的狷狂呼喊，像两把匕首，一面张扬自我对抗时代的痛苦觉醒，一面是迷失信仰进入精神癫狂的自我伤害，至今，也没有多少人为他们的疯狂产生同感。

  我们把“浙派”和“吴派”绘画当做是中国绘画精粹技艺沦落后的大规模的集体祭奠。吴派绘画绵延数百年，香火至今不断，功劳大的领袖自然非沈周莫属。不过我们一开始就用那么压抑的段落，现在谈起沈周来是不是搞得有点惊悚了？其实沈周是个不错的艺术家，尽管他的绘画比之前人已经没落，但毕竟不是他的错，尤其他付出过一生的努力。我们也没有刻薄他老人家的意思，只不过一说到明代以后的绘画，难免有点上火。

  沈周生于1427年，相对来说，是明代平和的时候了，经济发展非常迅速，据现在的某些学者统计说，那时候中国的GDP是全球GDP的三分之一。沈氏家族是苏州的望族，沈周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全是地方上的大名人，沈周的曾祖父沈良曾与王蒙交情颇深，王蒙专门拜访过沈良，并在沈家住过一阵子，有画作相赠。在沈氏家族丰富的收藏品中，王蒙的赠画对沈周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在沈周的代表作《庐山高图》中，王蒙的牛毛皴，鬼脸皴和鱼网纹水面这三样标志性笔法而重峦叠嶂的构图，极为明显。这幅画历来为评论者们津津乐道，粗沈细沈的故事这里不浪费口舌了，是沈周会他的良师陈宽祝寿而画也不说了，要紧的是这幅画是沈周40岁所作，他代表了沈周山水画艺的全面和高超，标志着沈周绘画的成熟。

  王蒙的繁笔干墨到了沈周这里，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他运用了淡墨渲染的技法，同时在重峦叠嶂之间以浓淡墨的对比区分出空间纵深感，中间的岩壁几乎全是极轻淡的墨色，使它跟左右上下的重墨形成对比，重中有淡，淡中见重，轻重墨的应用使整幅画显得黑白疏朗，节奏鲜明，无板涩感。右下松树斜向岩壁到左上峰尖的山势和中间向右上架起的栈道各山路向右穿往隐约的庙宇，构图形成“x”型，一明一暗，旁边飞瀑自上而下，一条直线与交叉线构成和谐均衡线，沈周的构图真是妙到巅毫。